第517章

虽然有不少陆军的头面人物来访，但是山县的大宅邸里面仍然异常的宁静，进进出出的人们都刻意放轻了脚步，无意中就增加了这里沉重的气氛。在山县副官的引领下，原敬低着头朝山县的私人佛堂走去据说山县现在每天都要花费大量的时间为在同苏俄作战中阵亡的将士念经超度。才穿过回廊，就看见穿着大将军服的田中义一出现在他面前。这个陆军大臣的气色看起来也不好，低着头从山县的佛堂里面走出来，和原敬撞了个面对面。原敬微微皱了下眉，喊住了田中：“田中君，现在陆军到底是什么意见？”
田中义一停下了脚步，朝原敬苦笑着说：“首相阁下。我已经在尽力说服陆军的将领们了。但是不同的意见也非常有道理的，远东州的确是皇国的生命线，而且同中俄两国的接壤的边境线又太过漫长，地形也属于易攻难守。”
原敬微微思索了下，走到了田中义一的面前：“那你和山县阁是不是改变主意了？如果将未来的发展重点放在固守远东州和朝鲜也可以……其实对六千多万国民来说。帝国现在拥有的九十多万平方公里的国土已经足够了。如果只是固守的话，国民的生活或许还能好过许多吧。像鲜卑利亚出兵这样的事情。最好还是不要再出现了！”
田中义一冷冷地看了原敬一眼，淡淡道：“这样的事情当然不会再出现了！帝国必须寻找到一个更为稳妥的发展道路，但也不是裹足不前！首相阁下，下官还有军务要处理，先失陪了。”他朝原敬点点头，大步的朝外面走去。
原敬站在那里望着田中离开的方向苦笑着摇摇头，才又举步朝山县念经的佛堂走去。心中却充满了对未来的担忧和迷茫，日本为什么就不能停下扩张的脚步，舒舒服服的过日子吗？日本的国策为什么总是扩张扩张再扩张？打下了朝鲜就想满蒙，拿到了远东州就想鲜卑利亚，在鲜卑利亚和满洲损兵折将后又想南洋……这样下去，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是个头！
带着这样的疑问，他走进了山县有朋的佛堂。在幽暗的光线下面，山县干瘦的身体跪坐在一尊佛像前面，不过没有在念经，而是在一个人发呆。听到背后的脚步声，老人转过身体面对着原敬，笑了笑道：“原君，坐下说话吧。”
看到山县的气色还算可以，原敬稍稍松了口气，山县有朋虽然有些跋扈，但终究还是能镇住陆军这头有着自己独立思维的怪兽。
“山县阁下，现在日本帝国有走到了关键的十字路口，您可千万要保重身体啊！”
“不过是偶感小恙罢了，这把老骨头总还能在维持几年……至少在南下的国策确定之前，是不会去见明治先帝的。”
原敬勉强笑了一下：“还是决定要南下吗？听陆军方面的人说，远东州和朝鲜的局面似乎也非常的危险。”
山县点了点头：“他们提出的也不是没有道理……远东州确实是帝国之生命线，不容有失。但是远东州的固守也不能单靠陆军。还是需要外交方面的配合。原君，你来的正好。田中义一刚才提出了一个同中国、苏俄分别缔结互不侵犯条约的计划……只要有了这么两个条约，陆军的那些将军们也就没有什么话好说了。你看可不可行？”
原敬愣了下，沉默着并不说话，直到好半晌后，才听见他幽幽地道：“日、俄、中三国现在是互相牵制，只要帝国能同中俄间的一国签署互不侵犯条约，另一国的态度一定会松动。或许还能促成一个三国互保的互不侵犯条约。”
“呵呵，有点像战国时代的今川、武田、北条三家的‘甲相骏三国同盟’吧？三家如果互相牵制。那就没有今川上洛，也没有北条驰骋关东，更不会有武田一统甲信了……现在陆军已经在暗中推动中日签订互不侵犯条约了，不过单靠陆军的分量恐怕不够，他们这些人也不是干这行的。原君，你愿意来充当我们这个时代的太原雪斋吗？”
。……
而此时的南京，国民政府主席府。
会议大厅内。国民政府，国防军，还有国共两党的高层人物们都肃然而坐，看着各自手中的一份文件仔细地看着。而胡汉民、陈独秀、常瑞青、宋庆龄、蒋介石等人则并排坐在主席台上，看着底下的一干文武，一动不动。
今天的会议是秘密会议。会议大厅的窗户上面都挂着厚厚的窗帘，主席府的警卫人员守在会议厅四周禁止闲杂人等靠近，也没有邀请什么记者来采访。
那份文件，就是北一辉提出的中日秘密合作协议的一部分，主要是签署互不侵犯条约的内容。常瑞青继续在发扬他的民主作风。将这份文件拿到今天的会议上面给大家讨论了。本来今天会议要商量的是中国重工业的发展重点，也就是所谓的“海陆之争”了。而中日如果要签署互不侵犯条约的话。也就等于给大海军计划宣判了死刑因为这份互不侵犯条约，实际上就是放弃了同日本争夺南洋利益的打算，同时也给日本的南下国策大开绿灯。甚至有怂恿他们南下去和英美列强发生冲突的意味在里面了。而中国未来发展的方向，似乎应该是北方和西方了吧？
可是常瑞青却在发下这份文件的同时，也明确表示：中国在同日本签署互不侵犯条约的同时，也会寻求同苏俄、英国和法国签订同样的条约。中国国防军的任务只是保卫国家，对外扩张不是中国所应当走的发展道路……中国的未来要走一条和平发展之路。
“和平发展是很好的，可是同日本和苏俄签署互不侵犯条约恐怕就……”外交部长王正廷第一个发言，他摇了摇头，然后迟疑着说：“英美法支持我们的目的，就是想让我们牵制苏俄和日本，如果……”
“如果我们和苏俄日本签署了互不侵犯条约，英美法会怎么样？如果我们不签，他们又会给我们多少好处？”常瑞青打断了王正廷的话，慢悠悠地道：“英美肯给的，这几个月都已经给了，他们不愿意给的，我们即使再乖再听话也没用！既然如此，我们又何必去替他们牵制苏俄、日本呢？”
王正廷摇摇头，也无话可说。常瑞青提出的“和平国策”听上去是再美好不过了，恐怕一提出来就会得到民间的一致拥护吧现在的中国还没有发展到所谓的帝国主义阶段，不管是平头百姓还是大资本家其实都不太愿意打仗的。就算是英美法也不好说什么，中国不还是愿意同美国、英国、法国签订同样的条约吗？这也是在确保他们的亚洲殖民地安全。
“那重工业的布局呢？是围绕陆军的需要展开吗？”海军部长程璧光提问道。
“是的。如果我们可以同周边国家全部签订互不侵犯条约。”常瑞青立刻回答说：“那今后国防军的发展思路应该是本土防御，所以就不需要大海军，海军只需要发展潜艇、快艇和小型水面舰艇就可以了。”
“这也是我和孙夫人、陈总理的意思。”一旁胡汉民也补充说：“我们和耀如已经反复研究过了，觉得还是和平国策最好……在同日本、苏俄和英美法分别签订了互不侵犯条约之后，我们还会推动一个更广泛的和平机制，争取让英美法同日本、苏俄之间的关系也趋于缓和。在经过了一场世界性的战争之后，我们所有人都应该认识到，战争手段不可能促进国家的发展，只有和平才是发展的首要条件。所以在未来，我们国家不会追求拥有大海军，同时也不会追求什么大陆军。耀如的意思是，我们只要能有一个完善的国民动员体制，在和平时期保持一支规模不大，但具有高度机动性和强大火力的陆军和空军，以及一支可以进行近海防御和远洋破交的海军就足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