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4节
“供奉人口?”
段洪点点头:
“流民乞丐、破落小户、落单的外来客、不服管教的桀骜矿奴、流窜山林的土匪,乃至得罪了胡家,却又没甚根底的本地良家子……不分良莠,无论好坏,只要身强体壮,尽给我家主上送去。每月至少送去十人……”
沈浪与慕清雪对视一眼,知道已经抓到正主,钓到大鱼了。
但沈浪并没有急着追问“主上”的身份。
因为这种问题,属于核心机密,乃至人心之中的“禁忌”。
若是没有彻底瓦解其心防,便触动这“禁忌”,那么咒术可能当场失效,令对方清醒过来。
再继续强行施咒的话,对方心神有了防备,效果只会比首次更差。
而现在这段洪对幕后之人的称呼,还是“主上”这种尊称,显然其心防尚未彻底崩溃,心中对其“主上”仍然存在着敬畏。
当下沈浪不问“主上”身份,只沉声喝问:
“你家主上,要那么多人口做甚?”
段洪泣道:
“我也不知。我本是京城人士,家境原也不错,奈何父母早亡,家道逐渐中落。
“我想读书科考,重振家业,却没有读书的天份。又想练武,靠武功挣份前程,可又吃不了练武的苦。又想修习道法,可天赋又有限,考不上帝都道院。
“最后只能散尽家财,搭尽人情,找到了主上的门路,向主上求了一只蛊,勉强得了几手术法……
“我这样的人,主上手下还有不少,都只能帮他做些跑腿打杂的小事。如我,就只能在这深山老林看守矿山……主上真正的机密,却不是我等可以得知的……
“但我知道,进献给主上的那些人,必定下场凄惨。因为主上他……他擅养蛊虫啊!他每月都要那么多人做甚?必是以活人精血元神,喂了蛊虫啊!”
说到这里,他又开始连连撞击地板,嘴里不断嘟哝着“我不是人,我为虎作伥,我丧尽天良……”
擅养蛊虫,以人喂蛊……
那以人喂食魔物,也是常规操作喽!
沈浪知道,线索已经全部串连了起来,段洪的那位“主上”,十有八九,就是四臂魔枭的饲主了!
与慕清雪对视一眼,见段洪又拼命撞头忏悔,沈浪赶紧又念了几句“苦海无边回头是岸”,加深洗脑程度,免得段洪真把自个儿给撞醒了,跟着又问:
“追风派的程新、官,可是也被送给了你家主上?”
段洪喃喃道:
“是啊,追风派的程新、官来了矿山三个月,此前一直在外围做事,没有下过矿井,不知道矿奴究竟惨到什么地步,以为矿奴也就只是吃不饱、穿不暖、常挨打……
“初二他们来矿山上工,好奇下了矿井,瞎转悠意外看到了那个积尸数百的天坑……年轻人天良未泯,又不知天高地厚,居然出来质问,还扬言要报官,怎么劝说都不肯听,还仗着武功动起手来……
“他们的武功确实不错,身法快、腿法狠,不愧是得了真传的追风派弟子,六品对六品,二人对四人,居然还能稳占上风,可惜……
“可惜我那时鬼迷心窍,居然对他们出手,用法术束缚、削弱了他们,令他们不敌被擒,之后更将他们交给了主上派来提人的弟子……”
说到这里,段洪又是痛哭流涕,将地板撞得咚咚直响,将额头撞得头破血流:
“我不是人,我是禽兽!两个良心未泯、侠气犹存的年轻人,就这么被我害了,我不是人啊……”
确实不是人。
沈浪漠无表情地看着段洪,知道他这忏悔,压根儿不是发自内心,不过是中了“渡人咒”的法术效果。
等到咒法失效,他又变回那个利欲熏心、为虎作伥的恶棍。
也懒得再制止段洪自残,沈浪淡淡道:
“追风派掌门大弟子申武,可与你们有染?”
段洪摇摇头:
“胡员外虽然搭上了主上,但仍嫌亲自掌控的武力不够强。追风派是武阳府第一大派,选徒标准严苛,派中高手不少,胡员外便一直试图染指追风派。
“前年得知追风派掌门大弟子申武下山游历,打探出其行踪后,胡员外刻意安排了一出‘英雄救美’的戏码,想把女儿嫁给申武,通过女儿控制申武,继而慢慢渗透、掌控追风派,可惜申武是个木头人……”
沈浪一怔,奇道:
“申武前年从采花贼手里,救下胡员外女儿之事,竟是胡员外一手安排的?”
段洪喃喃道:
“胡员外连矿山都有这么多高手守卫,女儿出行,身边怎可能没有高手?区区一个被申武三招两式就打倒的采花贼,又哪来本事染指胡员外女儿?”
沈浪摇摇头,感慨:
“胡员外野心不小,居然还想放长线,通过申武控制追风派……幸亏申武是个木头人,不然岂不是要被他得逞了?”
顿了顿,终于问出了核心问题:
“你那位主上,究竟是谁?”
审讯到这里,线索已经全部对上了。
段洪的主上,正是那以人饲魔的真凶。而胡员外虽然不是那人的直系手下,却也是受其庇护,为其上供的帮凶。
现在段洪虽仍在习惯性地称呼“主上”,可语气里面,已经没有了敬畏,听起来反有些切齿痛恨的感觉,沈浪觉着时机已到,可以开口询问了。
另外,沈浪也真没有想到,程新、官居然还真的与他推理的一样,乃是亲眼见到了超出他们底线的事情之后,良心发现,结果招致噩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