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之后[破镜重圆] 第56章
……
等消息的每一天对云遥来说都是煎熬,尤其是埋藏十几年的夙愿近在眼前,这种煎熬便翻倍地压到她身上。
晚上,云遥又做了梦,在一个充满迷雾的蓝色清晨,远处山上的森林青黑幽深,她拉着妈妈在山头奔跑,“快点,快点,快跑……”
刚奇怪妈妈的腿竟然好了,一道闪电劈下来,瓢泼大雨伴随黑夜砸下,妈妈突然摔在泥水里,双腿无力地趴着,再也站不起来,那水里的血,渐渐与记忆中的那个雨夜重合。
耳畔除了雨声,还有吵吵闹闹的呼叫声,好像在叫她的名字,云遥恍恍惚惚抬起头,看见漫山遍野的灯光和人影,呈半包围的月牙形,一步步朝她们逼近……
“妈妈!”
伴随一声大喊,云遥猛然睁开双眼,耳边隐约回荡着自己的叫喊声。
下一秒,卧室门从外面打开,周明坤开灯进来,“怎么了,做噩梦了?”
云遥看着熟悉的卧室环境,意识到只是个梦,摸着依旧在激荡的胸口喘息。
周明坤抽张纸擦擦她额头脸上的汗,“梦和现实都是相反的,现实肯定不会发生,别放在心上。”
第59章 真相
年初九-学校开学, 云遥伤口还没拆线,不能去学校听课,老师和上学期一样, 在教室后面放了个三脚架录课, 结束后发给她视频让她在家学习。
录课四十五分钟,发过来又要一段时间,云遥每天学习的时间就和学校有了一个小时的时差,常常是周明坤已经从医院回来了, 她还在看视频听课。
老房子不隔音, 周明坤从卧室墙边经过的时候, 清楚听见里面老师讲课的声音,是物理课。
暂停了一下,再播放的时候,同他进门时听见的一模一样。
他突然笑了一下。
这一声在房子里实在突兀, 云遥在屋里听见,暂停视频, 打开门出去, 看见他,“你回来了?”
她这声轻快的语气是重逢以来没有过的,极为熟悉的感觉, 周明坤眉毛习惯性挑一下。
这种语气放在从前, 一般是他在学校一个月没有放假回家, 而她正好有事要他帮忙, 终于等到他的期待和欣喜。他很喜欢听。
“有事?”
“手机看视频不方便, 你出门的时候帮忙我买个平板呗。”
“好, 有要求吗?”
“视频高清,声音也好就行, 尺寸不用特别大,只要是大牌子应该质量都没问题,不挑价格,你随便买,买回来我再给你钱。”
“好。”
周明坤应过之后,云遥没离开,他又说:“我买了牛腩和番茄,今晚吃番茄牛腩?”
“好啊。”
她还是没回去,眼睛亮晶晶地看着他。
“要我现在就去买吗?”周明坤问。
“不用,明天买回来就行。”云遥原是肩膀倚着木门框,说完这句,腰身侧拗了下,脸颊贴上门边,眼睛微弯,罕见露出不好意思的神态。
为了不穿裤子勒到小腹伤口,她穿了条宽松的棉布绒裙,一脚踩出来,手扶门框侧扭腰的时候,棉裙拧出玲珑曲线,脸颊微红贴着门沿,眼珠朝另处瞥了下,又转回来继续亮晶晶地看着他,唇角轻轻勾着。
明显还有事要求他,周明坤继续站着,胸口跳的有些快。她有事要求,他一般是拒绝不了的,尤其是在这时候。
他喜欢他们缠绵时她的美和媚,更爱她在平常无心时自然流露的美,这种美对他的吸引力,他是完全抗拒不了的。
“算了,吃完饭再说吧。”云遥忽然站直身体,挥挥手说,“你去做饭吧。”
“好。”
周明坤失望地离开,但因为她说吃完饭再说,又产生一丝期待。
她一向大胆又能说,会让她难以启齿的话,他实在好奇是什么。
吃过晚饭,云遥进卫生间洗漱,伤口包着纱布,现在还不能洗澡,开了暖灯,用热毛巾轻轻擦一遍。
她出来进卧室时,听见外面又拉动沙发的声音,周明坤已经从客厅的卫生间洗漱回来。
拉开门出去,云遥看着他在沙发床上铺好被褥,“你现在就睡了吗?”
周明坤还记着她傍晚说的话,“不是,先铺好,一会儿睡觉的时候方便。”
“哦,那你进来一下。”
她招招手,周明坤好奇进去,云遥转身走到书桌边。
桌上摆着她下午愁了好长时间的物理卷子,有两道题,算起来有些难,但因为班里同学全都做对了,老师便跳过去没讲,可她不会。
物理和化学,是云遥上高中时的一大痛点。大城市的知识点好像更深入,题也更难一些,先前复习知识点的时候她在昏迷住院,是一点也没听到,以至于现在看参考答案也是一头雾水。
“你帮我看看这两道题呗。”云遥看着他,有些不好意思地说。
高中云遥和周明坤依旧一个班,云遥成绩中游,他基本是前三,后来云遥被迫辍学,两人谈起恋爱,周明坤下了自己考出去也要把她一起带出去的决心,在学校学习更加用功,基本稳在第一。
云遥知道他的成绩,每次考完出成绩,他回去都会告诉她,要一点小小的奖励。
周明坤拿起卷子读了两遍题干,又拾笔弯腰在桌角算了算。
云遥在旁边等了一分钟,见周明坤开始挠头,预感时间不会短,回到床角,拉开被角躺进去。
周明坤看着题型很熟悉,但就是不知道从哪里切入,他已经将近三年没有碰过课本了,脑子里的很多公式都蒙了一层浓厚的白雾,他回头问:“有课本吗?”
“有,ῳ*Ɩ 在那里,从上面数第二本就是。”云遥指着桌角的一摞书说。
周明坤坐下专心看书,云遥躺在床边,戴上耳机继续看讲课视频,卧室一时安静的只有翻书和落笔的沙沙声。
等周明坤完整地过一遍书,理清解题思路,回头准备喊云遥讲时,发现人已经盖着被子睡着了。
她睡觉一向比较规矩安静,睡之前蜷缩在床边,睡着后也没有挪动一下,依旧是一翻身就能掉下来。
耳机挂在耳朵上,手机里的视频还在播放,周明坤给她关了手机,动作小心地摘掉耳机,屋里吊顶的灯光下,她眼下除了睫毛落拓的阴影,还有一层青灰色,许是这些天常做噩梦睡不好,开学后又常学到深夜,黑眼圈比她住院的时候还要重一点。
眉毛紧紧拧着,不知道又做了什么噩梦。
……
第二天云遥起床之后,看见桌上放了两张纸,捏起来一看,写着那两道题非常详细的解题思路,是她一遍就能看懂的详细。
中午周明坤回来做饭,手里拎的除了菜市场新鲜的菜,还有昨天云遥拜托他买的平板,他进卧室递给她,云遥问:“多少钱?我给你。”
“没多少,不用给了。”
他说完出去,云遥准备上网搜一下型号给他,想一想又作罢,他不要,她硬给他说不定要生气,攒着以后一起给也可以。
杨川前往关中后,云遥日盼夜盼,伤口的线都拆了,也顺利复学,重新回到校园,才在近两个月后接到他的电话。
审讯那天,严家老大提供的信息很详尽。
这件事宛如厉鬼缠在他心头近二十年,每一个细节都在他的噩梦里演绎过无数遍,坐在审讯室里交代时,他几乎没有停顿,迫切地想将这件事吐出去,扔烫手山芋一样,仿佛这样他就轻松了,就可以当做没发生过一样,就能摆脱纠缠他多年的噩梦。
讲完之后,他痛畅地嚎啕大哭,“我对不起星儿,我对不起星儿……我就是个帮凶,我就是个帮凶……”
根据严家大哥的交代,杨川和手下兄弟分散全国各处,走访了很多当年严家在关内老厂工作的领导和员工,仔细询问当年工厂出事的原因,严梵星到关中之后的行踪轨迹,以及为老三联络杀人团伙的帮凶。
当年严梵星出事之后,老三每人一笔安置费遣散,关了严家在关中的工厂,销毁了所有信息。
昨天杨川和兄弟们将证据和证人全部带回来,今天给云遥打电话,是要求她交代二小姐的位置,需要确定被害人是死是活,情况如何,才能移送检察院向法院提起公诉。
“你在家吗?”
问这句话的时候,杨川已经和两个兄弟走进胡同。
原本是打算直接上门找她,在胡同口下车的时候才想起严泊裕说过她现在上学了,最好先问在不在家,别跑个空。他们现在忙的厉害,时间耽误不得一点。
“我在家,你回来了吗?”
“到门口了,来开下门。”
今天正巧学校联考,考完就放学生回家,云遥刚到家几分钟。
她这边挂了电话,就听见院门口的敲门声。
到门口开门,乍然看见三个穿着警服的警察,就算她有心理准备,还是暗惊一秒,恍惚以为是自己犯了什么事儿。
杨川介绍了下身后的兄弟,问她:“刚放学?”
“嗯,刚放学。”云遥扫两眼他身边的人,“今天有什么重要的事儿吗?”
这么大阵仗。
杨川说:“我们已经把老三迫害严梵星的证据能找的都找了,足够充分,现在就差确定严梵星的情况,等确定之后,我们就能起诉了。”
云遥蓦然瞪大眼,惊喜地捂嘴大叫,高兴的要跳起来,“太好了!”
考完试回来的路上,她还和平常一样,纠结要不要给杨川打个电话问问进度。
但就像去年不想打扰楚彬他们追查一样,她也不想给杨川可能本就焦头烂额的思绪增添麻烦,不过二十分钟的时间,在这个本以为平常的傍晚,收到了盼了两年的,梦寐以求的好消息!
不,在他告诉她这个消息之后,这个平常的傍晚,已经不再平常了。
她穿着校服,小女孩一样的喜悦反应,杨川和两个兄弟都忍不住笑起来。
进屋之后,杨川大致讲了一下由人证物证捋出来的逻辑。如他所想,那年的工厂出事不是意外,而是人为。
严泊裕和上面的哥哥姐姐年龄差距巨大,但严家三兄妹是隔年生,严梵星和三弟就差了一岁,前后脚进公司,同在公司奋斗多年,为公司的开疆拓土成立集团立下了汗马功劳,但严老爷子眼里只有严梵星这个女儿,觉得女儿身上都是优点,对公雷厉风行从不优柔寡断,对私宽厚仁德拥纳人心,可刚可柔;两个儿子身上都是缺点,大儿子憨厚木讷,头脑简单,三儿子心胸狭隘,最善阴谋诡计,甚至有了把家族继承权交给她的心思。
在知道消息的那一刻,谋害的种子就已经在老三心里种下。老爷子说他最善阴谋诡计,那他就阴谋诡计给老爷子看看。
为了摧毁严梵星和陈家儿子的订婚,在二姐姐喝醉那晚,警惕性最弱、反抗情绪最强的那晚,他联络了早已经是心腹的关中工厂负责人,假报厂情,引鱼上勾。
鱼上勾会死,严梵星进了工厂,也不可能全身而退。
当时交通不便,严梵星到关中用了一天一夜,等她到地方之后,负责人已经让该出事的地方出了事——机器绞伤了人。
云遥问:“赔偿完不就行了吗?为什么还会大晚上进山。”
杨川说:“你这就没有当老板的潜质了。”
关中地儿远,好不容易来一次,严梵星当然要检查个遍,这一检查不当紧,发现厂里管理十分混乱,财务造假,私吞公产,克扣厂员工资……问题是出奇的多。
她在这边一番整顿,将大哥和三弟也吸引来了。
如果说负责人原本还不想将事情做绝,严梵星的一番检查,眼看着就要给他送进去,为了自己的未来,他也不能胆怯了。
严家老三拉着大哥过去之后,明面上协助二姐姐追查惩处,整顿工厂上下,暗地里和负责人筹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