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之后[破镜重圆] 第61章
村里的娱乐方式十分匮乏,唱大戏更是好几年才能有一次的好事,消息一传十十传百,一时间,整个大坝山像过年一样热闹起来,等到通知的欢呼雀跃,没等到的翘首以盼,连水田也不去了,担心错过了通知。
还是拿到了通知,才算安心呀。
第64章 行动
戏台搭了两天, 第一天下午的雨一直下到连着第二天早上,出了太阳才能接着搭。中午,周明坤和周阿妈做好了饭送过去。
饭碗分给方营, 周明坤问他:“通知到哪里了?”
“余村了吧。”
都知道那是云遥的村子, 两人同时安静,又对视一眼。
方营挑了下眉,听见年轻男人说:“我也去吧。”
“都行。”
下午,周明坤重走当年去和云遥约会的那条路, 到余村, 遇上正在通知的张警官, 没剩下几户人家了,周明坤也担心自己不是专业的,没有警察观察的仔细,和他一路去敲门通知。
敲到余福贵那家, 是他媳妇来开的门,对周明坤笑着说:“是你家要办满月酒呀?太谢谢了。”
“没什么, 阿爸就是想大家一块高兴高兴。”周明坤礼貌笑一笑, 指了下隔壁问,“伯父在家吗?”
“在的,他这两天都在家。”
“那我们过去了。”
“好, 好。”
到云遥家门口, 张警官没有先前敲门的利索, 盯着严实的木门, 停了几秒。
这里家家户户门口都种了树, 枝繁叶茂, 伞盖一样撑开,门口尽是凉荫, 有的老人会坐在门口树荫下聊天,孩童在家门口的树荫下玩石子、泥巴,跳绳。
刚吃过午饭,这会儿巷子里许多家门口都坐了人,扇着扇子,没聊天,就盯着他们两个陌生人。
有的是打量,有的带着排斥,但更多是高兴,知道他们是来送消息的。
张警官抬手敲门。
第一次,没人回应,隔会儿又敲一次,还是没人回应。
张警官皱起眉头,周明坤也奇怪,富贵媳妇说了在家,怎么没来开门?
东屋窗户朝南,正是午后开窗敞门通风晒阳光的好时候,但此刻门窗紧闭,屋里光线昏亮,经过一上午的暴晒,宛如蒸腾的火炉,闷出一身热汗,除了闷热,还泛着浓重的潮湿。
门口是四分五裂的瓷碗,倾洒的米饭和青菜混合进淌过来的水里,油腥味浓重,顺着洒了一地的水到床边,石头地上倒扣着个半旧的淡红色搪瓷脸盆,床边挂着歪歪扭扭的发白蓝色床单,而床上,是更乱的身体姿势和凌乱纠缠的喘息。
女人推了推压在自己身上的男人,对他说了这一个月来的的第一句话:“有人敲门。”
男人看一眼她骨瘦嶙峋的手腕,因为不怎么吃饭,她一直都瘦的厉害,只有掌下的大腿有点肉,但也几乎他一只手就能掌握住,另一只按揉着她的柔软,稍微拨一拨,捏一捏,听见她轻叫一声,推他的手抓紧,仿佛要扣进肩胛骨里。
他不紧不慢,继续自己的节奏,“昨天就问你了,想不想去?”
她偏过头不说话,男人漆黑冷厉的眼睛盯着她,很快聚起风暴,掌上用力,发了狠地动,她很快受不住地抖起来,更疯狂地在他肩上抓挠,前些天长出来的指甲昨晚已经被他剪干净了,现在再用力抓也只是一道血印子,何况她本就没什么力气,现在更是弱的不行,对他造不成丝毫影响。
没一会儿,她似乎也明白了这个道理,“不……”
她哑着嗓子说了一个字,男人又轻轻地,温柔起来,拨开她因为刚才挣扎甩到脸上的汗湿头发,近乎痴迷地低头吻她的眼睛,鼻子,脸颊,嘴唇,她撇开脸,又被他捉回来,他掐开她下巴,用力按着任他亲。
……
周明坤和张警官等了十分钟,还没等到人,只好先略过去通知下一家,等一个村的通知完了,再拐回来敲门,这回听见院里响起脚步声。
“吱呀”一声,木门从里面打开,露出男人小麦色的冷峻面孔,不耐烦说:“通知看戏的?不去。”
周明坤看着他愣了几秒才反应过来,这个就是云遥父亲。
和云遥长得一点不像不说,他还很年轻,脸上除了晒得颜色比较深,没有一根皱纹,说三十岁都有人信。
要仔细算,也不是没有可能,山里的人结婚普遍比较早,如果他和云遥亲生母亲是十五六结婚,应该也不到四十。
发现男人说完就准备关门,周明坤赶紧伸手阻止,“阿叔……大哥,大哥!”
对着这么年轻的脸,何况是山里人普遍老得比较快的情况下,周明坤感觉叫他阿叔自己都有点装嫩的嫌疑,改口叫完大哥,说:“后天大家都去,戏班子唱了二十年了,很专业,戏单很长,要不你先看看戏单子再决定去不去?”
他眉头一皱,“说了不去就是不去,”冷声说完,直接推手关门。
哐当一声,周明坤还想去推的手被撞出来,紧密的距离,面庞似乎感受到了门板震动产生的气流。
张警官说:“走吧。”
原本他们也不是要云遥父亲过去,他若到了唱戏现场,只会给他们的抓捕行动增添困难。
只是巷子里这么多邻居看着,总要通知到位。
……
唱大戏的前一天,下午,杨川第二次来敲云遥房间门,“我们什么时候走?”
说来好笑,他是队长,但到了人生地不熟的大坝山,屋里正在做高考题的小姑娘倒快成他们的领队了。
云遥眼睛对着题库,心思早已不知什么时候飞走了,脑子乱得厉害,看他一眼,“时间还早,说了四点再走了。”
“那不晚了吗?早点出发比较好,你说山路不好走,别搭黑。”
云遥无奈,“现在走可能会遇到回家的村民,我们这么多陌生面孔,很容易引起怀疑和警惕。四点走不晚,我对村外面的山很熟悉,相信我。”
杨川叹口气,“那好吧,听你的。”
下午四点钟,杨川清点人数,连着县里的四个警察,一行十五人,乔装成村民之后,开三辆车进大坝镇。
镇上常有扶贫的领导开车下来探望,也有极少数富贵人家自己买了车,因此连着三辆v大车停在镇街边的时候,有路人经过好奇睇了两个眼神,到底没引起围观。
留下两个人看车和接应,杨川云遥一行十三人拿上行李进山。
顾及着不走夜路,他们傍晚进山,在村外的山上扎营夜宿,等明天天亮,村民都去看大戏了,再进村解救和抓人。
山里的夜晚空气清透,繁星闪烁,闹人的蝉鸣和叽叽喳喳的鸟叫,反衬的大山更为幽静,他们拆包装吃东西,说话声都不自觉小了。
杨川递给云遥一包面包,她靠在粗壮的树上,摇摇头,“吃不下。”
越靠近村里,越接近营救的时间,云遥心里越紧张,越慌。
她害怕中间会出现什么意外,害怕自己的罪孽赎不清,害怕自己这十几年的期盼落个空,害怕自己这两年多的磨难付诸东流……
她赌不起,也不敢赌,只能保证万无一失。
“吃一点吧,赶了一下午路,别最后饿的睡不着。”
云遥又想一想,还是吃一点比较好,便接到手里。
两人边吃边交流着明早的行动。
有个扎帐篷的警察觉得夜里视线不好,打开手机灯照明,下一秒,还没看清地上的东西,耳边突然炸响一声不容置喙的命令:“把灯关了。”
他转头去看,队里唯一的女人正冷眼睨着他。
杨川皱了皱眉,“关了吧。”
“队长……看不清。”
“你想吸引蛇吗?”云遥问他。
他立刻反驳:“我没有。”
“关了吧,山里有什么东西都有,开着灯容易吸引过来,辛苦了,我和你一块扎。”杨川走过去,又和大家说,“都吃快点,吃完的垃圾都收到一个袋子里扎紧口,别把山里的动物吸引过来了,不知道山里都有什么毒物,我们也没解药。”
“收到,队长。”
……
解散回帐后,云遥躺在睡袋里,翻来覆去地睡不着,双手枕在脑后,睁开眼看着顶上的帐篷。
实在睡不着,她起身撩开帐门出去,天上星星淡了,明月高悬,一轮清辉穿透寂静林间,照亮脚下的枯枝落叶,看见棵粗壮老树,她翻上去坐着,遥遥望向远处熟悉的山头。
云遥还记得,两年前,那个离家的靛蓝色天空,她就是在那个山头拜别的妈妈。
前一天拿到周明坤的二百三十七块钱,她揣在兜里紧张的一夜没睡着。
天边刚泛起靛蓝色,家里的公鸡就咯咯叫起来,很快,院子里响起脚步声,大门吱呀开合,阿爸拿着工具离开家,没多久,奶奶拾辍好菜地里的蔬菜,收拾出鸡鸭夜里下的蛋,也出了门。
家里只剩下妈妈一个,她还是害怕紧张的不敢出声,担心阿爸和奶奶会随时去而复返,或者家里突然来了人。
等半个多小时还没人回来,她悄悄从床底下拉出提前做好的干饼子,走到阿爸和妈妈住的屋门口,蹑手蹑脚推开门进去,床上的人朝里翻个身,似乎是知道她进来,并不想看见她。
那个时刻,云遥想起来半个月前的下午,她告诉妈妈自己准备离开大坝山的计划,问妈妈她家具体在哪儿,是谁害的她,自己到芜江之后找谁才是最靠谱的,才能救她出去……
妈妈已经半个月没有说过一句话。云遥问的时候,她只是茫然地看着院子外面的天空,仿佛没有听见她的话。即便等她说完,她看了她一眼,也像是听不懂她在说什么。
“……我走了。”没有再多说什么,云遥跪下磕了个头,所有誓言和决心都表在心里。
出门之后她就捡小路往后山跑,一直到那个山头,暂时安全之后,才对着家的方向,重重磕头拜别。
那时候下的心决,但并不认为她真能找到妈妈的家人,再带着人回来救她,何况是短短两年的时间。
短短两年,现在回想起来觉得弹指一挥间,但两年内,她死守秘密度过的每一分每一秒,都像是一个世纪那么漫长……
云遥在树上坐到月升头顶,暗暗将知道的东方神仙和西方神明连着求了三遍,才感觉到一丝困意,和值夜班的警察打声招呼,进帐篷睡觉。
月隐幕白,远处的山头一点点露出绿色和形状,彰显新一天的勃勃生机,值班的警察挨个拍帐篷叫醒。
云遥钻出帐篷,呼吸山里清晨凉飕飕的空气,搓了搓胳膊,冻得慌。
山里不适合生火做饭,即便天已经快亮了,大家吃点面包,喝点凉奶凉水,解决一下生理问题,便朝村头走。
以免引起大坝山人的注意,和找个适合夜宿的山头,他们安营扎寨的地方离村口有些远,走了一个小时,东边稀薄的金色晨光从大山背后跳跃出来,他们也看见远处一个个乌黑的人头。
村民已经出发去看戏去了。
感觉人走的差不多,又过了一个小时,再也没有一个人再经过,他们才正式往村口进发。
到余村村口,杨川留下四个人把手,以免出现什么意外,方便接应。
他们一行七人进村,但也是打散顺序,云遥走在最前头带路,后面六个人三三两两,聊着天慢吞吞走着。
云遥家在村西头,从东边一路走过去,她一步步踏在曾经熟悉无比的小路上,在梦里也出现过无数次。
她记得妈妈出逃的那天晚上,幼小的自己是如何被爸爸抓着从这条路经过的;记得在梦里,她带着妈妈沿着这条路逃到了哪个地方。
梦里一次都没有成功过,这次……云遥用力掐自己一把,只许成功,不许失败!
……